 |
| 古代的鏡是銅鏡，並非玻璃鏡子 |
#2017DSE#中國語文#全鏡文#全鏡文語譯
香港中學文憑試選用年份：2017
作者/編者：俞長城
篇名：全鏡文
出處：俞寧世文集
【題解】
《全鏡文》是清代文人俞長城所寫的一篇寓言故事，內容講述無心公蓬頭垢面去照鏡，見到自己的外貌甚醜陋而想毀掉鏡子。這時有神明自鏡中走出，解釋鏡只是盡責反映美惡，最後無心公覺悟，不但沒有毀掉鏡子，反而覺得鏡有令人自省的作用。作者通過以上故事，帶出我們必須謹言慎行，切勿自欺欺人；除此之外，外我們也應借鏡古代的聖君賢人，以改善自己不足之處。
2017年中學文憑試選錄此文作考材，考材略去最後一段(可能當局害怕考生容易推敲出文章主題有關)，今補上此段以見文章全貌。
【原文】
無心公首蓬1而面垢2，客過3之，視而笑。無心公疑4之，窺5鏡而觀，則傫然6者，非人狀也。怒甚，執鏡而將毀焉。數7之曰「上古之世，美者自美，惡者自惡。予美予惡，汝何與8焉！ 自汝之立，美惡始分。 獨處則匿9，相形則爭10。人之不靖11，職12汝之因。我將毀汝之鑿13，而全我之真，庶14其宙15乎！」
言未訖16，有神自鏡中躍出答之曰：「嘻！子何見之謬也！夫美者爾美17，非予能於爾18乎美也；惡19者爾惡，非予能於爾乎惡也。予告爾以美惡，爾乃增其美而飾其惡20。予非欺爾也，予實助爾，予何咎21焉！是故予之為物，有是非，無毀譽22；有善否23，無愛憎24。因其來而應以往25，斯已矣26。夫美惡之所以分，寧27獨予乎？鑒28於水者，見其容也；鑒於火者，見其影也。水清故靈29，火明故照30，既清且明，予實備31之。爾雖毀予，能竭32天下之水，而熄天下之火乎？是故堯、舜、禹、湯33，君之鏡也；稷、契、伊、周34，臣之鏡也；孔、孟、程、朱35，士之鏡也。爾將毀我，何異秦皇之焚書以愚百姓乎？爾無怒，姑理爾首，滌36爾面，而予猶惡爾，則予之毀也無恨。」
無心公悔悟，於是理其首，滌其面，窺鏡而觀，天下美丈夫不過也。遂揖37 客而謝，鏡乃得全。是故鏡能美人惡人，而人不敢怒，自無心公始。
乃自咎曰：「鏡成38我之美者也，非彰39我之惡者也，神告我矣。予恥其惡而惟鏡之毁；欺己40耳，不能欺人也；欺人矣，不能欺神。大哉鏡乎！」
《俞寧世文集》卷三
*藍字為2017年文憑試考材所略去的文字。
紅字為2017年文憑試所問的字詞。
【注釋】
1.
首蓬：頭髮散亂。蓬，散亂的樣子。
2.
面垢：滿面污垢。
3.
過：探訪。
4.
疑：疑惑。
5.
窺：望、看。
6.
傫然：頹喪的樣子。傫，粤音雷。
7.
數：責備，粤音嫂。
8.
與：干預、干涉，粤音預。
9.
匿：隱藏，意指根本不必理會美醜。
10. 相形則爭：互相比較就會有高低之分。相形，互相比較。
11. 不靖：不安定。
12. 職：就是、只是。
13. 鑿：穿鑿、任意附會。
14. 庶：希望。
15. 宙：洪荒之時。意思是指回到原始的時代，大家相安無事。
16. 訖：結束、完結。
17. 夫美者爾美：俊美的這樣俊美。夫，句首助詞，無義，粤音扶。爾，代詞，這樣，和下文的「爾」解作你不同。
18. 爾：你。
19. 惡：醜陋。
20. 增其美而飾其惡：增加美態，修飾醜陋的地方。飾，修飾。
21. 咎：過失、過錯。
22. 毀譽：詆毀和讚賞。
23. 善否：美好和醜惡。善，美好。否，邪惡，粤音鄙。
24. 愛憎：愛慕和憎恨。
25. 因其來而應以往：意指因為人們來到我面前我才反映他的面貌。
26. 斯已矣：如此罷了。斯，如此、這樣。
27. 寧：豈、難道。
28. 鑒：照。
29. 水清故靈：水因為清澈，因此能驗證。故，因此、所以。靈，驗證。
30. 照：通明。
31. 備：兼備。
32. 竭：令其枯竭、取盡。
33. 堯、舜、禹、湯：唐堯、虞舜、夏禹、商湯(成湯)，古代四大賢君。
34. 稷、契、伊、周：稷，后稷，姓姬，名棄，周的始祖，堯舜時代的賢臣，主管農業事務。契，唐堯的異母弟，商的始祖；夏禹時的賢臣，掌管教育工作。伊，伊尹，商朝名相，助湯建立商朝。周，周公旦，周武王姬發之弟，為周朝建立禮樂制度，一生盡力輔助成王。以上四人為古代名臣。
35. 孔、孟、程、朱：孔，孔子。孟，孟子。程，程顥、程頤兄弟。朱，朱熹。以上俱是古代知名的讀書人。
36. 滌：洗，粤音敵。
37. 揖：拱手行禮。
38. 成：變成。
39. 彰：顯露。
40. 己：原版作「已」，應是己之誤。
【語譯】
無心公頭髮蓬鬆，滿面污垢。有人客來探訪他，一見到他的樣子，就嘲笑起來。無心公感到疑惑。走到鏡前一看，見到自己的樣貌，頹喪得不似人形。無心公氣憤難當，拿起鏡子，要把它毀掉，並指罵它說：「上古時候，（未有鏡子），長得好看的，自然會是好看；長得難看的，自然會是難看。我長得美、長得醜，你為甚麼要干涉(我)？自從有了你這鏡子之後，美醜就開始（經你）區分出來了。一個人的時候，根本就看不到自己的美醜。（有了鏡子後），相貌就有美醜的分別了。人們從此永無寧日，都是因為你出現的緣故。我一定要毀掉你不再讓你穿鑿附會，來保全我原本的真貌，這樣就可以回復到上古（相安無事）的時候了！」
話還沒說完，有神仙從鏡子裏跳出來，回答他說：「嘿！你的看法真是錯誤極了！俊美的這樣俊美，並不是我有能力令你俊美；醜陋的這樣醜陋，不是我有能力令你醜陋。我告訴你甚麼是美醜，你才能把好看的地方，增加美態；把難看的地方，修飾變好。我不是欺騙你，其實是幫助你，我有甚麼過錯呢！所以我作為鏡子的原則：只是辨別是非，不會作出詆譭和讚賞；只是辨別美好和醜惡，不會表示愛慕和憎恨。由於人來到我面前對照，我才作回應反映，如此而已。何況能夠區分美醜的東西，難道只是我一個嗎？在水面照看，也能見到容貌；拿火光照見，也能看到身影。水，因為清澈，因此能夠驗證；火，因為明亮，所以能夠通明。清澈明亮的性質，我都兼備。你雖然可以毀掉了我，但是可否有能力弄乾天下所有的水，熄滅天下所有的火呢？因此，堯、舜、禹、湯，是皇帝的鏡子；稷、契、伊、周，是臣子的鏡子；孔、孟、程、朱，是讀書人的鏡子。你毀掉我，（這做法）和秦始皇焚書來愚弄老百姓有甚麼分別呢？你首先息怒，暫且梳理你的頭髮，洗乾淨你的面頰；而我還是照得你醜陋的話，你再毀掉我，我也沒有怨言了。」
無心公省悟過來。於是梳理頭髮，洗乾淨面，再拿鏡子一看，（這副面孔）稱為天下的美男子，也不為過分啊！（無心公）因而向人客人(鏡)作揖道謝，鏡子亦因此而得以保全。因此，鏡子能照見人的美醜，而人又不敢遷怒於鏡，就是由無心公開始的。
於是自責說：「鏡令我變得更俊美，並非顯露我的醜陋，這是神明告訴我的。我對它展現我的醜陋而覺得羞愧，竟然想毀掉它。這樣只會欺騙自己，不能欺騙別人；能欺騙別人，不能欺騙神明。鏡子真偉大啊！
【附錄：作者生平】
俞長城，字寧世，一字桐川，號碩園，清代桐鄉(今屬浙江)人。幼受庭訓，品行高潔，學習經史古文。康熙二十四年（1685年）賜同進士出身，以翰林職掌文書、國史。他與父親俞之炎、哥哥俞長策均為博學鴻才，當時有人將三人與蘇洵、蘇轍、蘇軾相提並論，「(三俞)才藻不減眉山蘇氏（即三蘇）」，成為一時佳話。雍正時，俞長城督學河南，操守謹慎，頗有官聲。
學術成就方面，俞長城以古文為尊，謂「讀書以明道，作文以載道」；治學獨闢蹊徑，自成一家。編有《可儀堂一百二十名家制義》，收錄北宋以至清初不同流派人物的作品點評，當中包括王安石、蘇轍、楊萬里、陸九淵等人，凡一百二十家，四十八卷。
文：二喬工作室(中文教育)編輯部
延伸閱讀
2. DSE 文言文暗中刪改 古人無端被屈https://thestandnews.com/society/dse-%E6%96%87%E8%A8%80%E6%96%87%E6%9A%97%E4%B8%AD%E5%88%AA%E6%94%B9-%E5%8F%A4%E4%BA%BA%E7%84%A1%E7%AB%AF%E8%A2%AB%E5%B1%88/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