楊利成老師文選(12) - 杜牧「江雪」賞析

 【前言】

不經不覺，楊利成老師離開大家已有二年多。楊老師擔任「二喬工作室」顧問多年，他不像某些機構的掛名顧問，而是身體力行，對我們多所提點，匡正謬誤，閒來亦為我們撰寫篇章以饗後學。可惜二喬編輯部往往以太深奧不合中學生閱讀為由，每把文章束之高閣。

良師遠去，方知我們當初的決定甚為不當，如今我們重新整理楊老師的文字以供大眾瀏覽，希望能對後學有所裨益。從文章中可見老師治學之嚴，下筆之縝密。

楊老師的教誨與點撥，吾等永誌不忘。最後，謹以此系列的文章永懷老師的大德。

江雪

柳宗元 

千山鳥飛絕，萬徑1人蹤滅2。

孤舟蓑笠翁3，獨釣寒江雪。

【註釋】

1. 徑：山路。

2. 人蹤滅：沒有人的蹤影。

3. 蓑笠翁：蓑，即蓑衣，用竹織成的雨衣，粵音梭。笠，用竹織成的雨帽，

粵音粒。蓑笠翁指穿著雨衣、戴著雨帽的漁翁。

【意譯】

         一個大雪紛飛的日子，整個世界似凍得凝固了。雀鳥不再在山間盤旋了，山中的行人也裹足不前了。祇有在冰凍的江面上，被著蓑衣，戴著竹笠的漁翁，忍著風雪的僵冷，獨自垂釣，獨自等待。為甚麼呢？因為我是漁翁啊！

【賞析】

　　古人說：「詩無達詁。」即是說：詩歌並沒有必定的解釋。詩歌是以凝練的語言，表達複雜的心情。所以，探求詩人的內心世界，答案不會是唯一的。至於欣賞詩歌，也不會是單一的理解。應該由外至內，由淺入深地探索詩人的心靈境界，藝術造詣。王國維《人間詞話》說過人生有三種境界，讀這首詩，也可以有三種境界：

(一)   詩中有畫。所謂畫，有畫工與畫意兩層的體會。所謂畫工，是詩人用了空間對比的安排。千山萬徑，是遼闊的大景；孤舟釣翁，是孤獨的小景。通過大小對比的構圖，主題就突顯了。這種描述手法，就好像繪畫的佈局，在詩句中可以看到一幅圖畫。至於畫意，蘇軾曾譏笑鄭谷：「江上晚來堪畫處，漁人披得一蓑歸。」是村曲學究的詩句。這是甚麼道理？因為晚來歸棹，漁人釣返，是尋常景致。人人可見，人人想到，所以是俗套的想像。至於江山俱寂，風雪釣舟，則是常情之外，意料之外，就能衝擊讀者的想像，產生無窮的聯想。圖畫詩句，就有了生命。所謂「狀難寫之景，如在目前」，文字淺易而能意象深入，這是從文字工夫上欣賞。

(二) 性格孤高。漫天風雪，垂老漁翁，身繫孤舟，旁無伴侶，披蓑把釣，在旁觀者眼中，簡直是一幅〈江天釣雪圖〉，認為漁翁就是孤獨清高的化身。這是從讀者體會上認同。

(三) 守道不怠。孤獨不是離群獨處，清高不是纖芥莫取。陶潛世稱孤高，也是與人同耕，力田謀食的南山老農。柳宗元仕途失意，貶謫柳州，還會標榜自己是離群不取，孤獨清高的嗎？是不大合理的。那怕是日暮途窮，理應歸里；何以仍在滯留？難道是為一官所繫的嗎？一官無味，如寒江釣魚，終無一獲。然而既為漁翁，雖天寒雨雪，明知一無所得；又豈能退而不釣的呢？既為官守，雖案牘勞形，亦知報國無望；又豈能不勗勉從事而袖手旁觀的呢？心中的無奈，就是如此。這是從作者心意上體認。

案：文章標題為二喬工作室所加。文字由本工作室編輯，如有錯漏責任在本工作室。